首例冷冻胚胎继承案：情与法难两全

导语

为了要回小小的胚胎，老人们打起了官司。围绕着这起首例冷冻胚胎继承案，人情、道德与法理纠缠碰撞，也凸显了法律的空白。

案件聚焦

江苏宜兴的小沈与小刘夫妇因自然生育困难，于2012年8月到南京鼓楼医院生殖医学中心，采用体外受精———胚胎移植助孕手术繁育后代。取得受精卵后，医院冷冻了4枚胚胎。胚胎移植定于2013年3月25日进行，但就在手术前几天，小沈与小刘遭遇车祸不幸死亡。保存在南京鼓楼医院的4枚冷冻胚胎，成为双方父母延续血脉的唯一希望，为了争夺冷冻胚胎的处置权，双方最终对簿公堂，拒绝交出胚胎的医院也被追加为第三人。

宜兴市法院经过审理，驳回了沈家老夫妇的诉讼请求。原告方表示将继续上诉。

法律之空白

我国法律对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并没有明文的规定，只有《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》和《卫生部人工辅助生育技术规范》两部规范性文件对禁止买卖胚胎作出了原则规定。

“冷冻胚胎虽然具有物的属性，但它不是一般的物，其本身是蕴含未来生命特征的特殊物质，有未来生物的基因、遗传代码等等，所以不能像一般物一样任意转让或作为遗产继承。”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、中国法学会婚姻家庭法学研究会副会长马忆南认为，虽然继承法上没有明确规定，但就冷冻胚胎本身的性质，按照继承法的精神，它不符合遗产的法律属性。

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如何界定？

在我国，对自然孕育过程中的胚胎性质并没有太大的争议，但这一案例中的核心问题在于胚胎脱离了人体而独立存在，如果认为胚胎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人，那么它是不是夫妻双方的“财产”？显然胚胎具有成长为一个生命体的性质决定了它不可能是普通的“物”或者“财产”。在美国一个法院的判例中将其称之为非人非物的“过渡物种”。所以，宜兴法院称之为“具有未来生命特征的特殊之物”具有一定的道理。

有人认为人的生命起源于卵子与精子的结合，所以任何堕胎行为都是对生命的杀害，但是我国对生命起点有独特的认知，对堕胎持较为宽容的态度。尽管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》中将胎儿拟制为特定情况下的继承主体，但是堕胎并不被认为是在扼杀生命，从法律的角度并不会对堕胎者追求法律责任。所以在我国，将胚胎界定为法律上的人并不具有社会文化基础。

冷冻胚胎虽然是前沿科技，但其有可能涉及子女身份的认定、财产继承、侵权损害赔偿等诸多问题，既关乎法律制度，又关乎伦理道德。随着前沿科技的迅速普及，与之配备的法律法规也应及时修改完善。

专家视角

对于失去孩子的两位老人，从情感的角度我们非常痛心和同情。但从法律上，基于伦理的角度，卫生部先后出台了《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》及《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和人类精子库伦理原则》等文件规定，对于胚胎的移植做出了相应的规定。

《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》要求“实施辅助生殖技术的技术人员禁止在患者不知情和不自愿的情况下，将配子(精子和卵子)、合子(受精卵)和胚胎转送他人或进行科学研究”；在《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和人类精子库伦理原则》的规定中，从伦理上的角度上规定了“患者的配子和胚胎在未征得其知情同意情况下，不得进行任何处理，更不得进行买卖”。这一条款，对于胚胎的移植做出了明确的规定，就是只有父母才有权利处理自己身体的胚胎，其他任何单位和个人均不可以进行相关的处理，否则将是违法行为。对于失去孩子的父母要求继承孩子的胚胎，对于胚胎的成长还涉及到代孕的问题，《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和人类精子库伦理原则》中也规定了“.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代孕技术”在法律层面对“借腹生子”进行了明确的禁止性规定。

在法律层面上，冷冻胚胎虽然具有物的属性，但它不是一般的物，其本身是蕴含未来生命特征的特殊物质，有未来生物的基因、遗传代码等等，所以不能像一般物一样任意转让或作为遗产继承，因此不符合继承法的法律属性，不能为双方父母继承。并且，从医院提供的证据看，这对夫妻生前已签署手术同意书，同意将过期胚胎丢弃。胚胎的作用为生育，现这对夫妻已去世，通过手术达到生育的目的已无法实现，故其夫妻俩人对手术过程中留下的胚胎不能被继承。同时，在原被告双方都不具备处置和监管胚胎条件的情况下，胚胎被取出后，唯一能使其存活的方式就是代孕，但该行为已被法律明文规定所禁止。我国并没有对胚胎是否可以继承做出明确的法律规定，这无疑是现代生物医学的空白。基于感情，失去孩子的老人想延续血脉的心情可以理解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能代替。但是，基于人类社会的进步和伦理的要求，对于辅助技术生育做出了更严格的限制，防止产生无父无母的孩子，预防孩子的教育成长将成为社会问题，对于人类社会的进步也许是一个推进。